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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宫有兔》

第 66 章 这章含寒量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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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都·古祭塔。

宏壮斑驳的七层塔身孤寂耸立在碧空之下。百阶之上的殿门旁,白色石柱上的盘龙舞凤经过百年洗礼,亦已残破不堪。

狂风带雪,妆点了塔边破碎石块的缝隙,一辆黑马金帐的马车徐徐行至塔前。

“大胆,凭你们也敢拦我?”

“这……陛下勿怪,国师特意吩咐过,无论任何人也不能……”

“住口!都给我退下!”

雪中,少年天子拂了细羽金袖,不由分说硬闯上塔。士兵左右为难不敢太过阻拦,只得让出一条路来。

塔顶经过之前大战的浩劫,原本巨大的五芒星阵早已乱石嶙峋,周遭零散着天动仪、火动仪、机星盘等等仪器残骸。

一身紫衣的姜郁时**塔上,更明显比之前更加苍老疲惫了许多,眉心沟壑、面无血色,连原本几缕白丝的头发如今也花白一半。

他此刻正佝偻着身子,守在浅紫色水晶球和沙盘前,眼中是深沉阴鸷的一潭幽深,对着一盏即将油尽灯枯的灯火。

晏子夕气喘吁吁爬上塔顶,就看到国师满是青筋的手捧着裂纹遍布的月光珠,正咬着牙低声念念有词,似乎正在试图榨取手中月光珠上最后一丝力量。

犹记年少时,他看到国师手中那颗珠子,曾是非常艳丽的血红色。

而这些年,一如国师斑白的鬓发,与他快速流逝、即将榨干的生命一样。那血红慢慢褪色成淡淡的月光色,甚至变成了接近石头的灰。

“师父!”

少年天子急急向国师跑去。

“师父!您大愈刚醒,当好好卧床修养才是。怎可擅自下地,滥用法力?”

等他近身,姜郁时已颤抖着指尖从珠子里催动起一抹月色,整个人气息不稳,额间更是遍布虚汗,晏子夕再度心疼:“师父,您实在是……”

月光被引出投射在紫晶球上,里面出现隐约人影。

西凉铁骑正在越过冰原。

像一支庞大的雁阵遨游碧空,又像是奔袭的狼群驰骋在一片茫茫的白色大地。

燕王彩织毡衣,一头编发银色飘扬。他与身后将士的脸上都涂了大片彩绘,看不清其真实样貌,却是一如既往意气风发。

“……西凉燕止。

国师低声喃喃,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发出。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紫晶球内画面开始闪动模糊,直到国师坐不住倒下,“哇”地骤然喷出一大口血来,染得眼前沙盘一片血红。

“师父!!!”

在少年天子的怀中,姜郁时短暂地**一会儿。

不知多久,终究还是再度张开眼睛,灰瞳仰面对着碧蓝清空。

托南越王的福,古祭塔生生被打了个千疮百孔,穹顶洞开。今日又恰好天高无云,一片蓝色很是安宁。

只可惜那片安宁,很快便被晏子夕聒噪的哭声打断。

“师父,师父……”

“还好,太好了,总算还来得及……呜……呜呜……您不能再不把身体当一回事了。”

少年天子身上还沾着阵法的符灰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鼻尖和眼角都红红的,肮脏的眼泪噼里啪啦,纷纷掉在姜郁时脸庞、耳侧。

是的,肮脏。

晏氏血脉,天子皇家至高无上。

但在姜郁时眼里,却是这世上最肮脏、最可恨、最伪善恶心的玩意儿。

……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一年的大夏,收复失地、百废待兴。亦是那一年的大夏,瘴气肆虐,百鬼夜行。

那一年的他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暮色深深,幽幽深宫,无尽长梯,幢幢烛火。他一阶一阶爬上去,膝盖磨出血水,在每一阶上重重对着那位至高无上的“天子”长长叩首,无声哭泣。

他流着泪,流着血,用尽各种哀求,一遍一遍,只求天子开恩。

求人皇放过那个人。

放过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挚爱。

可长阶之上,星空冷锐如刃。那位大夏天子广袖金衣,遗世独立,宛如神祗。

却始终只是沉默。

最终,一切都结束了。

瘴气散去,云开月明。盛世重临,百姓安居。

唯独他什么都没有了。短暂如梦的幸福日子,和煦的日光,依偎的温度,小小的开满丹桂花的家,好不容易抓在手中的可以称之为“归宿”和“幸福”的东西……一丝泡沫都没有留下。

唯独他重新变回了一只无法超度的孤魂野鬼,落入

黑暗深渊长堕无尽炼狱。

恨吗?

呵。

远不是一个“恨”字能够承载。

所以他决定复仇向那位人皇

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要死死咬住一切每一个人撕扯、嚼碎挤出肮脏的血水甩出内脏和骨头。挫骨扬灰以后还要追到阴曹地府、追到轮回转世。要那些人生生世世都和他一样堕入漫长、永久、无穷无尽的不幸。

他更会一直嘲讽这荆棘丛生的命运一切侮辱背叛他的人甚至当初抛下他的人不死不休。

他早就想**。

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承受整个寰宇的不幸那么多愚昧无知被保护的人却能享受寻常的烟火幸福。

所以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他得拉上更多人。

无论是始作俑者事不关己的路人还是这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无端阻碍他的那些人!

紫晶球最后一抹光亮寂灭了。

曾经阻碍过他的人里有一个和这西凉燕王有些类似的、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嚣张凡人。

犹记当年那人抱着法杖笑道我不信命。

眼中流光溢彩。

……不信命是吗?

可命途顺遂之人永远不会知道被命运**者最听不得这种话。

一定要将说话者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才能写心头之恨。

“……师父。”

背后一暖他被宴子夕扶着抱起。

姜郁时唯一的庆幸就是这孩子虽是当年人皇同支血脉生得却和那人皇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不然他只怕早就一个忍不住掐着他纤细的脖子把他捏**。

绝不可能忍受在他身边扮演那么多年的知心“国师”陪他读书画画、骑马射箭耐心回答他一堆可笑的问题。

姜郁时陪在晏子夕身边如今算来也有十年光阴了。

起初是在先帝的残虐成性之下护着还是小皇子的他保他平安长大。又在六年前瘴气再临、天灾将至时“力挽狂澜”。更在修养身体复出之后帮新登基的小皇帝摆平

朝中乌烟瘴气的佞臣,带他南征北战、收复失地,重振华都天子荣光。

如此种种,小皇帝如今自然对他笃信不疑,视他如兄如父,对他言听计从。

所以。

才会在众臣反对之下,仍旧鼎力支持他向西凉宣战。更是在他与南越王“同归于尽”时,不惜以天子血动用逆天阵法,折寿也要续下他这条残命。

但其实……

姜郁时垂眸。

这世上根本没有“回生阵”。有的只是皇族傻瓜心甘情愿自我献祭,才可催动的“换命阵”。

以命,换命。

胸腔再一阵疼痛咳嗽,这副身体他用了很多年,无数伤病,早已风烛残年。

也是时候换一个新的躯体、新的容器了。

“师父,呜……”

懵然不知的傀儡小皇帝,还在因为他这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老臣不断掉眼泪。

姜郁时伸出手,笑了笑,指尖血污抹去晏子夕泪水。

在那张年轻好看的脸上越摸越脏。

傀儡小皇帝年轻、血统高贵、健康、便宜行事,做他下一个躯壳不算差。

唯一的不好,是他毕竟姓宴。

但也无所谓了,宴世江山九百年,这一代也反正到头。当年那位气运滔天的人皇肯定想不到,多年以后,报应终于报到了后代身上。

“咳……咳咳……子夕。你把,沙盘,拿来。”

宴子夕抹了抹眼泪,赶紧拿来。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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